(二十六)
刘邦到访,屋内方才言过要回禀的朝臣面上竟有些紧张。张良轻轻推了推卫庄,“有劳庄兄替我领相国大人去侧房歇息。”卫庄折了软垫放在他腰后,他此时同样见不得周身环绕着帝王之气的紫薇星,比了一个请的姿势,冷笑着起了身。
而他指向的方向是屏风后的窗户。
大约是觉得这样有些太过了,张良探着身子刚欲阻止,原本面上蒙了一层红的萧何偏偏摆出镇定的姿态,走到了窗旁,硬着头皮翻了过去。一时间屋内气氛格外尴尬,张良只得偏过头去装作什么都没看见。撑着窗的卫庄回望了一眼,翻身跟着跳了出去,他更加确定萧何有所隐瞒,若只是与韩信间的纠葛,不知道便也罢了。他没有过剩的好奇心,而留给他的时间着实不多。
“先生可是在怪萧某不愿救留侯?”萧何在他身后隔着两人距离,他才开了侧门,回过身,萧何却没有要进的意思。
“恕萧某直言,先生还是应当以岐黄之术作解,纵然先生能解了心结,怕也是留不住的。”萧何转身步向了后院,不愿再做逗留。“告辞。”
“丞相就不怕我不要那卷书了?”卫庄问,“你要如何除去那人?”
“先生会信我吗?”萧何反问道,“既是不信,自然还是会做这个交换的。那说了又何妨?”
“不愧是相国。”卫庄几乎要信了他的话,不由得赞叹道,可若非这世上人人都有些偏执,他便不可能回到这里,这是个悖论。
“先生可觉得好些了?”
刘邦入府的一霎带来了巨大的压迫感,幸而萧何走了,卫庄即便跪坐在侧房里,依旧喘不过气来,那人若真是冲着这位而来,总该有些应对的法子才是,他有些不清醒地想,渐渐听不到远方的声音。
“陛下怎么来了?”张良隐隐有些担忧卫庄,在汉王面前总还是装作无事的样子,作势就要下床行礼,被刘邦拦了下来。
“韩信那小子找你的麻烦了是不是?”刘邦不知从哪里听了这件事,不问缘由地将韩信骂了一遍,安抚着张良。“我都听说了,怎么不见卫庄兄,朕亲自为他赔罪。”他早知萧何来过,纵然如此,也只是问了一人。
“他今日有些不适,陛下可是寻他有事?”张良拉着来人的手,让他坐在床边,又将自己从心底唾弃了一番。
刘邦摆了摆手,打着哈哈,“不过是老朋友很久没见了,来日方长。”
“今日来...”刘邦正了正衣襟,转眼又拘束了许多,“我...眼下万民生息也修养了许多,明年初春...朕想亲征。”
明明是早就定下的事,隔了这么久,在他面前还是难以启齿,“韩王投奔了匈奴,怕是不得不弃了。”
“陛下既已决定,若有用得到良的地方,自当为陛下竭尽心力。”张良笑着应了下来,让刘邦长舒了一口气。
“那...?”汉王试探着问了问,不想因这种事再伤了眼前人的心,“不知先生可有适合的新王人选?”
“韩王室凋零日久,并无其他尚在人世的公子。”张良看到刘邦还想在说什么,又补上了一句,“便是旁系,当年随秦王入了阿房宫的,也已经所剩无几。”
“那先生觉得该立谁?”若非找不到适合的人选,刘邦本也不会前来打扰还在修养中的留侯。
“不立了。”张良轻飘飘的说着,面上也看不出一丝难过的神情。
“不立了?”刘邦没想到他能退让至此,一时没能转过弯来,“那先生是想怎么处置韩王?”
“陛下已是天下之主,废了便是。”张良见他仍是一脸不可置信的神色,连欣喜也不敢表现得明显,只得安抚着他的皇帝陛下,“难道陛下还有其他顾虑?”
“没。”刘邦回过了神,暗自骂着自己整日里胡思乱想,险些错断了他的心思。“不知卫庄兄此来长安会待多久?隐士出山,朕请回客还是请得起的。”
“这嘛...良自会代为转达陛下之意,”张良不确定回应道,皱了皱眉,“倒是那位祭祀的事...”
“先生不必说了,我信你。”刘邦坚定地握着他的手,想要搀着他躺下身来,张良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陛下误会了,此事尚有诸多疑点,还是应当早日查清才是。至于那个起死回生的人,所有人都默契地不曾向刘邦提起。“若非是该避嫌,良食君之禄,本该担君之忧才是,不想竟为陛下添了麻烦。”
刘邦硬是要按着人休息,草草地说会将事情交给相国,让他切莫多想,养好身体才是正事。“不然明年怎么随我出征呢?”他半开玩笑地说,也没有真的期望张良能够随军。临走又对着侍童嘱托了一遍,显然轻松了许多。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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