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inalement

目录

　　（十七）

　　虚掩的门传来叩门声，须在风中仔细辨认，才能发现雨还在下个不停。

　　“留侯？”童子怯生生地询问着。张良被生硬地打断，掩着衣袖咳了咳，“入宫的，你先下去吧。”

　　“那便晚些再说。”卫庄同样不愿多言，顺势坐起了身，催着张良洗漱更衣。哪怕身旁是相伴最久的人，也总有些不愿意回忆的事。他靠在一旁支起了窗，阴云笼罩在长安城的上空，看上去天边尚不见光亮。

　　“您可以不去的。”那孩子将汤药与早点连同桌案端到他的面前时，悄声说了一句。“陛下说过以您的身体为重。”

　　“陛下吩咐你的事，日后不必与我说了。”张良端坐在他面前，并无责备之意。他回头望了卫庄一眼，也没再多说什么。

　　清明后的雨季也是茶季。洞庭府采摘的新芽须在七日内烘烤，过后快马加鞭送到了长安城。

　　天子脚下的人其实很少饮茶，多半时间在生死线上挣扎的将士茹毛饮血已是满足，更何况朝中武将居多，对香料茶叶这类贵比黄金的东西知之甚少，皆是习惯饮酒的。寻常家酿的酒其实很清淡，并怎么醉人。也正因此故，这上等的君山银针多半被赐给了张良。只是他早已不该再饮用。

　　茶性寒，加之留侯多年日夜颠倒的消耗，本就体弱，再不能承受这一点负担。

　　“太医令有言，子房你的身体不宜再饮茶了。”刘邦一早将人宣进了宫。张良烫了烫杯，为汉王煮着新晨的花露，三起三落后倾入了茶碗中，却直接推向了对面的人。“陛下请，”张良的浅笑千篇一律。

　　“你呀，”刘邦用三个手指小心地捏起木碟，另一只手掖着袖子，也试着学起了斯文人的做派。“咱们又不像前几年，现在是有条件锦衣玉食的供着了，还不好好养着身体，学那些道士辟谷作甚。”帝王被烫的皱了眉头，又放下茶杯吹了吹，“先生总是这样，身外之物不要也就算了，总跟自个儿过不去又是何苦呢。”

　　张良摇了摇头，又为他添了一些，刘邦连忙用手挡着，连连说着不用了。

　　“天下初定，百姓尚需休养生息。陛下尚且节俭，臣子们的骄奢之风怎能助长。”张良倒是不避讳，更不在意谁在听着。

　　“那你自己呢？”刘邦抬眼望了望他，“先生既不要良田封地，也不收朕的金石珠玉。如今唯一的这点偏好还不得不被朕断了，朕什么都给不了你。”

　　“陛下。”张良合手作揖，俯身拜过，“能让这天下安定，已是陛下能给良最好的赏赐。”

　　刘邦连忙将他拉了起来，又佯装着头疼的样子将自己支在案上，“要是真的能太平就好了。”说着又端起他的手，直勾勾地问道，“子房会一直与我站在一边吗？”

　　“自然。”张良见他如此，知道定是有事发生。“陛下有话不妨直说。”

　　“没...没什么，随便说说。”刘邦摆摆手，忽然又不愿看向他了，“萧大人就是太过操劳了，这不到现在还病着告着假。子房你可别学他啊。”

　　“臣谢过陛下关心。”张良又为他添上一杯，偶然掉落在漏网外的新芽舒展着身姿，在水中站立起来。“此乃吉兆。”留侯掩着唇笑了笑。刘邦仔细看着他动作，欲言又止。

　　“陛下？那臣先告退了。”张良站起了身，汉王不愿说的事，他从不会在言辞上相逼。

　　“子房...”刘邦又想了想，挽住他的手又松了开，“你保重身体。”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