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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闻30题 -六博-

3.六博


※依旧私设如山,接上篇 

六博有两种,这里走法大概跟飞行棋差不多,用六个骰子走步数的

 


焦虑这样的东西,往往是随着时日累积而成。

先师云三十而立,年过三十尚不能建立一番功业,退亦无府衙子嗣,纵然衣食无忧,总归是有些焦虑的。然兵戈四野,世人尚无安然老去机会,有幸能活过三十个春秋,这点微不足道的负面情绪便可忽略不计。况不乏早殇之人,更不乏无度挥霍着自己生命的行乐者。

 

不巧的是,卫庄从不这样乐观。

无形的不安和压力蔓延开来,待到足以被宿主发现时,几乎快将人蚕食殆尽。

 

也不是没有征兆的。

他到淮阳的日子说短不短,先前却一直避而不见,若不是已经知道张良得了消息,他未必肯一时心软现了身。灭顶的疲惫感自头顶浇灌下来,一瞬间便让人失了意识,以至于卫庄扶着额瞥见案前的读书人周身都是暗淡的黑,而他甚至还花费了片刻来思索前因后果。他不过是抢了眼前人一株花,连意识也跟着丢了。

 

“什么时辰了?”卫庄沉思了片刻,决定打断了夜读的人。猛一掀开被子,被冷风吹着方才反应过来,自己不知何时换上了一身单衣,他本就不想动了,甚至起了一丝继续装睡的念头。

 

张良伏在案上不回答,只是烛火还亮着,又被木合页间的风吹的摇曳,看着是一副苦读的样子。

“子房。”卫庄又唤了一声,还以为这人还在气着自己隐匿行踪,无奈地离了温热的被衾中,几步上前挡了那门间的缝隙。霎时拉出一道修长的影子,他才发觉书生是睡熟了。卫庄莞尔,抬手间罩上火光便揽着人上床,将原本独自霸占这张床的计划抛到了脑后。他在外侧卧着听风,却是睡不着了。

 

哪里都好的书院唯独风声大,随之而来的还有不散的思绪,卫庄心知自己气血郁结心头,小心辗转枕着自己的小臂,不愿扰了身侧的人。久卧不眠,原本黑暗的环境愈发清晰,索性起了身,难得想要醉上一醉。

 

张良的房里自然是没有酒的,床屉中摆满了瓶瓶罐罐的药粉和茶叶。凡事过尤不及,儒生夜里熬得久,再好的茶叶喝得多了,也会闷得喘不上气来。赶上连着几宿不眠不休的时候,连到底是睡着还是昏着都分不清了。卫庄撇了一眼塌上的人,将随手翻出来的罐子放入更深处,不着痕迹地将药粉与茶叶分隔开。

真的细究起来,淮阳倒也没什么要紧的事需要他连轴忙着。再说案上摆了一副木盘,六博十八茕。卫庄哼了一声,倒觉着这更像是无心书卷之举。

 

夜来无事可做,他不知怎地坐到了案前,把玩着几个骰子,手中温柔的玉质竟叫人着了魔地盘着。

“醒了?”张良大概是被金玉之声惊醒,揉着惺忪的睡眼望着他发楞,想不起自己是何时爬到床上去的,“怎么有兴趣看棋了?”想起卫庄尚未说起这数年的经历,他也不去问,只是闲聊着些不知意义何在的琐事,若不是冷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恍若仍是早些年身在紫兰轩悠闲时日。

 

“六博也能算是棋吗?”卫庄覆手间将骰子悉数掷进了盅盘,“又何时对这些不入流的玩应儿起了兴致?”

“街摊上看来的,”张良清醒了几分,双眼亦适应了黑暗,“消遣终归是消遣,还分贵贱吗。”他叹了口气,看起来清秀了不少,眉眼间也长开成了翩翩公子的模样,“卫庄兄也觉得轻浮了些?”他说着欲起身掌灯,起了身冷不防瑟缩了一下,被那人看在眼里,又轻笑出来。

 

“只是觉得那时便该教你的。”卫庄讲话一向没头没尾,也不知那时是哪时——“韩非曾还收了一副墨玉的摆在紫兰轩里,若早给你带出来好歹不算浪费...”

张良说着不觉可惜,面上是有些难过得,先前没能讨个说法,此时又绕了回去:“相国运出新政的哪样不比得墨玉贵重,莫说原本只是留作万一用来搬救兵的——若是当真卷了全部家当,大敌当前,岂非叛国。”

卫庄听他论调,大有不得解释不罢休之意,又像是要把往日里不能言说的苦闷一口气吐完似的,才知这人在这些读不完得书卷里,终归是寻不到半分如意,倔强更甚从前,连声祖父都不肯唤了,一时竟接不上回答。

张良也不习惯这样得无名火,缓了缓道那韩室家产都已不懂声色地安置在城里,若是有需要他凭着暗语即可取回;又说自己托了人开了几家店,便是先前他联系得那几处。卫庄默默听他说完,神色始终淡漠着。

“我只在这里耽搁几日,见了楚王就走。”卫庄将手臂搭在膝盖上,看着眼前的棋盘,将要出口的话生生咽了回去。他不想再让这人失望,索性不再给任何承诺。

 

张良见了也不恼,只当他不存在,翻下身便睡了。清晨起身时见他拿了书在读,自顾自洗漱换了衣服,临了出门才问他是否要走。

卫庄摇了摇头,张良终于笑了笑,打趣说那便辛苦卫庄兄饿上一天了。

 

晨课张三先生向来是最后一个到的,今日早了许多,入了堂不尴不尬的只有当家的一人,才迈入半只脚便方想退出来。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掌门坐在尽头处端起茶,用刚刚好能让他听到的音量留住人。

“师父。”张良生生停了动作,安分地端坐下来。

“对弈准备的如何了?”

张良垂着眉眼,端出恭敬的态度来,“既然弟子日夜钻研棋艺,近日不得不错过老师的教诲了。”他说着又起身一拜,光明正大地告了假,叫人挑不出一处不妥。

“王上有意指你去,莫要辱了儒家颜面。”掌门撇了他一眼,没再开口留人。

 

“这是得训了?”卫庄见他出门不久便又回来了,还黑着一张脸,回想起城里那些师徒不睦的传闻和风言风语,心下猜出了七八成,随手将没看完的兵法搁在一旁,“不知何人大胆触了张公子的霉头?”

张良将门小心合上,与他面对面坐下,这才掏出些糕点来。

“还不是怕卫庄兄饿死在这里,再让人拿了我去见官,害我去做了那偷食的人。”张良硬是撑出一副纨绔子弟的架势,唇舌愈发犀利不饶人了。

 

“你这里……怎么有人盯着?”卫庄不动声色地压低了声音,他自始至终坐在墙侧,身躯与书架的影子融为一体。

“怀王的人。”张良挂出一个讥讽的笑意来,“不正是上将军的盟友吗?”自幼持重的少年公子从不是刻薄的人,偏偏对着这人生起气来,不讲公道了。“难道不是上将军托了人来的?”

许是明白寄人篱下的滋味总归难受,卫庄偏着头没有作答,第一场败仗便已经葬送了故国,所剩无非是败到哪一个地步,亦不曾思及从何处再起。他虽然来了淮阳,也说了要去见怀王,到底还没能下定决心终了这局坐等轮庄,或是搭上全部身家来换上一点微末补偿。

 

短暂的对峙没能应来和解,张良端着盘坐到了门外,在回廊里复了被来客拨乱的盘。卫庄又将声音压得更低了,隔着门与他说着合纵定是要战到最后一国,又说有了消息,或许能将成公子一并带回。公子跟着他到底是不方便的,不若说是张公子的远方表戚外侄前来投奔,哪怕是私生子也好。张良听着没有搭话,仿佛一心专注在几个棋子上,专注到连卫庄的离开都没能发觉,兀自攥紧掌心时崩开了绷带,还残留着石楠花的浓郁的气味。

 

七日后张良当真就搬着那六博的木盘进了殿,卫庄坐在项燕身侧,看着张三先生一步一输,池中的鱼不消半个时辰就被吃了干净。怀王抚掌大笑道看来今日张公子的运气不太好。张三先生道了声是,心道何止是不太好,他与人掷骰从来就没赢过。怀王笑了许久都没停下来,卫庄皱着眉咳了咳,端了正色,斥道张公子在儒家就学了这些吗?当真荒唐。

 

这等以博换弈的荒唐事当晚传到儒家掌门的耳朵里,果不其然被当家的罚了面壁。张良求之不得,又有了不出课的理由。

“舒心了?”刑堂不比卧房,跪是要直接跪在石板地上的,卫庄替他拿了个垫子来,“赌气也不是用这么个法子。”

“谁说我是在赌气?”张良锤了捶腿,“骰子这样凭运气的东西,输赢皆是天命。再说我这样不求功业的二世祖,轻浮些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

 

“凡赌者,”卫庄无可奈何地叹着气,“个中之道自然是——”,他说着从袖中掷出了一袋三十六个墨玉骰子,零零落落地坠了一地。“出千。”

张良眼中的身影骤然放大,蹭地红了脸。

“ …这若是紫兰轩里,“他故意说得暧昧,”输了便是要宽衣的。”

刚扮过二世祖的儒生气恼地咬着他的耳垂,说本公子哪次去紫兰轩吝惜过钱财,跟着你这个老板赔上了不少可有说过什么,庄家还好意思出千?一口轻磨着不解气,又狠狠地咬上肩,责问上将军到底是做的哪路生意,这么多骰子是要开赌坊吗。

“这般伶牙俐齿的,才有几分蛮横的样子。”卫庄掐了掐他的腰,认真地环着那人不安分的一双手,把焦虑一扫而空。

“不如开在西城吧。”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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