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inalem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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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少羽最初的恨意是从祖父的死开始。年幼的孩子对帝国并没有很深的印象，战败和迁徙便时生命的开始。过往的君王连同死因一同被封存起来，项梁教给懵懂的人的唯有复仇，本可以不必那样激进。

卫庄与项家的交手本是个意外。

送上门来的秦相是一个突破口，纵然卫庄从未听说过那个孩子。与其说是合作，更像是一次情报的交换，盖聂的讯息早已过时多年，卫庄犹豫了片刻，仍是接收了这份酬劳。——毕竟他也从未想就这样放过李斯。嬴政不过派了三百秦兵，他那时未想到项梁会允了盖聂同行，但眼见了少年的成长后，他忽然下了将错就错的念头，少年在逃亡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长着。卫庄觉得有些讽刺，爱恨情仇皆是力量，往日他曾最不屑的手段，铸就了他最成功的作品。 

“苍狼王所知有限。”卫庄迟来的解释是在与机关城一战过后，被追杀许久的少主误入蜃楼的事实摆在眼前，若非在项梁知晓他与昌平君的约定，断然是不会听的。许久未见的卫庄确是与他一道抹去过往的同谋者。“多年未见，卫先生怎么站到了帝国那边？”项梁和缓了许多，还算有耐心地等他表明立场。

“何时李斯一个人就能代表秦国了？”卫庄冷笑了一声，“莫非项将军也要一个人代表楚国不成？”

“欺人太甚！”被项梁请出山的范曾责难起来，“先生初来乍到就一副咄咄逼人的的姿态，莫非是来兴师问罪的不成？”

“这么多年躲着我的，难道不是项将军吗？”卫庄转头望向项梁，将手中的酒樽磕在案上，“公子心多年都不见消息，将军想必忧心如焚。”

项梁躲闪着他的目光，深深叹了一口气。卫庄抖开衣袖中的细竹筒，径直越过范增。“逆流沙最近买了不少消息，自然是要呈与将军。”

哪怕没有昌平君的嘱托，王室依旧不能落到旁系上。血脉是一旦破了便再无价值的东西，乱世将起，他们这些旧贵若是放手了，等同于将先机拱手送人。

范增同样清楚这一点，他亦劝过项梁寻回楚王后裔，然一个外人既不能为己所用，却跑来白白送上情报，在谋士眼中总是该质疑的。

卫庄不愿多言，扔下消息便离开了。再见时范增还是那副防备的姿态，倒是从蜃楼归来的少羽温和了许多。

“卫将军也领过兵？”少羽确认过天明的消息松了一口气，带着些年轻人的好奇追问着往事，“听叔父说您与先王一同作战过。”

卫庄犹豫着没有转身，少羽仍在不停地问着，“与王翦交手的时候，先生在不在呢？”

“……”他抚了抚手中的剑，并不待见这个才说过相信他的人。

“先生…” 

与卫庄不同的是，张良从未留意过公子心，与武信君的诸多言语不过是一时推辞的借口，他甚至不知卫庄为何来淮阳又因何离开——不料听者有心。他带着刘邦去借兵的事，名义上的韩王不好出面，带兵北上兜兜转转无结果，这一步终归不得不走。“张相既然如此遵憧怀王殿下，不如暂留些时日，亲身辅佐殿下归来西征才是？”范增脱口而出的称谓让人一时分了心，张良恍然想起祖父使楚的往事，正对上少羽满怀期望的眼神。他又一次拒绝，幸而曾经的学生没有为难。

不安隐隐闪现着，他定了定神，想着从前的过节，没让提早归来的卫庄再踏足楚营。可能的摩擦被搁置着，也只是搁置过了数月。天下未定，纷争总是在所难免。 

再见又时离别。

富甲一方的定陶，回溯至晋未三分时就已被诸侯们觊觎着，章邯率旧部驻扎在这里，几乎是崩溃的帝国留存的全部势力。项梁将大部队留给了少羽，偏不肯放手，几次交战后自然落了下风。楚军又一次败得彻底，项梁腹侧中了一箭，活不了太久。少羽连夜策马，见到了最后一面。

积蓄已久的怨怼随着血亲的死爆发出来，站在榻前望着卫庄的少年，仿佛是当年指着鼻子骂他的项燕活过来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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