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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闻30题 -石楠花-

  2.石楠花


  张良又一次闻到了这种糜烂的气味,一时想不起来由。


  清晨的风刮得凛冽,一丝不谐的味道夹杂在湿润的空气里,既不是云梦泽飘散出的咸涩,亦不同于池塘中的浮萍的甘苦。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每次路过廊桥,都隐隐约约地觉得这里生出了些什么来。张良疑惑地望了望,颜路上前抱走他怀中的竹简,笑着说子房最近是不是太累了,乃至生出了许多幻觉。张良微微笑着行礼谢过,说也许是吧,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后一日下一阵雨,学生们被困在堂上,叽叽喳喳地谈天,张良坐在窗边望着天,盯着飞檐下的铜铃出神。伏念拿起他的注疏看了看,添了几笔,张良才回过神掩着左袖不经意蹭到的墨色,道了一声“师兄。”

   “等到雨停的时候,就去采风吧。”伏念仍在专注地写着,甚至没有抬眼看他,张良应了一声好,偏过头继续望着窗外。那时伏念与张良还没有闹到这样人尽皆知的地步,大师兄时常带着两位师弟出门。楚人善歌善舞,歌谣被尚不了解其含义的小童嘴里哼出声来,有种说不出的闲逸,仿佛能哼到岁月的尽头。

  风景是美的,楚辞也是美的,张良始终隔着半步的距离跟在伏念身后,又一次走了神。


  “子房?”伏念有些不悦地唤了连唤了他两声,方才将人的注意力重新引回眼前。“何事?”

  张良轻轻摇了摇头,“师兄可有闻到这廊桥下有些什么?”

  伏念倾身半倚在栏杆上,只嗅到了草木散出的气息。张良又拜了拜,那大概是错觉,说着又望向了远方。伏念曾听人说起过这世上有些人会有异于常人的五感,他想他的师弟或许真的感觉到了什么,抑或只是少年离开故土的无所适从——而无论是那一种,都需要身为大师兄的他投注更多关注——于是他要求张三先生每日早晚检查刚入门的弟子背书,忙碌的人无暇分心,更没什么时间离开书院;而书院四周的戒备巡查比照平日又紧密了些,似乎也没有什么异样。一段时日下来,这段插曲被颜路归咎于伏念的过度紧张以及书院所布置下的繁重课业;若非如此,在近乎于世外之境的书院中,儒生的日子本该是无可挑剔的惬意,实在找不出任何一点让人不满的事端来。

  伏念谨慎地点了点头,认同了颜路的看法。三师弟原本满满当当的日子便又生出了闲暇来,而他本人习惯性地缩在书阁里,假装对师兄们的安排一无所知。


  他同样不曾将连日来的异常诉诸第二人。

  或许也算不上是异常,只是经常能感受到一种被监视着的视线,他找不出来自哪里。反常的是,对此他没有任何不适感,更像是有什么熟悉的人来到了他的身边。自此他时常坐在书阁的窗旁,看书看得困乏的时候再向外眺望,走神便没了先前那样明显。而他与伏念一样,同样不曾寻到任何一丝可疑的痕迹。窗边时常飞过一群不怕人的鸽子,他偶尔也会洒下些谷粒与它们消遣着时光,渐渐失了原先的目的。

  张良本不是喜怒无常的人,这样过了几日,竟也没来由的生出了些厌烦来。他想自己大概是太过期盼远方的消息,才让这样平静的远离战火的日子显得格外难耐,他百无聊赖地将书简摔在案上,被他无端迁怒的鸽子纷纷逃散开来,唯独一只白鸽跳上了他的指骨。

  颜路闻声投来了疑惑的目光,张良愣了片刻,转瞬将那只鸽子握在掌中,被过手去掐着自己的指尖为白鸽抹上了些血迹。

  他笑着摊开了手,“它伤了吧,我回房取些药来。”那只白鸽温顺地坐在他的掌心,一侧的翅膀还配合地蹭着他的血。颜路微笑着点了点头,将注意力转回了手中的公羊传上。张良半握着鸟儿回了房,一路上生员们向他作揖,他也都一一点着头回应。硕大的书院中,他从一头走到另一头,竟也没人看出流淌着的血有什么不对。

        但那只鸽子似乎厌倦了他掌心的温度,在他的房门外挺起身抖了抖翅膀,不留神的时候飞走了。张良望着它离开的方向,久久不曾回神。指尖的血滴滴答答地落成了一个圈,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掐得有些太深了。


        那天他与往日一样熄了烛火,却不曾宽衣,端坐在门后守着夜,终于捕捉到了潜伏已久的监视者。

        张良到淮阳也不过半年的时间,平日里又不经常闲逛,片刻的犹豫后还是提起并不熟练的轻功追了上去,而后理所当然地被甩了开来,连身影都没能看清。明明是莽撞又冲动的举动,他仍是不甘心地在远郊兜兜转转了大半宿,偏又迷了路。披着满身的朝露回到书院时,又在廊桥下闻到了这种不和谐的气味,较之先前已浓烈了许多,淫靡的香气铺面而来。张良握着剑柄拨开灌木,才发现那是一株开得正盛的石楠。

        “子房?”伏念带着晨读的孩童们路过,正撞上他有些凌乱的的样子,不由微微皱起了眉。“你是在...?”

        “没什么。”张三先生揉了揉眼睛,将凌虚背到身后去,仰望着师兄一丝不苟的威严。

         “啊...嚏,”伏念身后的学生忍不住打了喷嚏,而后羞涩的扯着老师的衣角,有些不好意思地涨红了脸。而整个书院的大师兄同样注意到张良身后飘来的气味。张良侧身一步,让桥上的人看清了那株红色的花簇。

         “这花的气味实在配不上它的样子。”队伍里不知道那个小孩子心直口快说了出来,伏念连连咳了咳,朝着他使了个眼色,带着浩浩荡荡的队伍前去课堂。张良自然弯下了身,将这株不速之客连带着根系挖了出来。


        那株难闻的花没有被丢掉,反而被精心栽种在陶盆里。四周的帷帐遮了一层又一层,想必不会打扰到不远处师兄们的生活。紫兰轩前后也栽种了许多石楠,烟花之地配着这等事物,让欲望无节制地暴露出来,所有真实都被掩盖在刺鼻的花香下,纸醉金迷便能忘了远方的锣鼓和号角。而张良身处清心寡欲之所,自然小心翼翼地藏起了它。儒生带着莫名的满足感躺下了身,将先前失败的追捕抛到了脑后。

         但似乎是故意要与他作对一样,他望着石楠花投在帷幕上层叠,忽然间又感到了一丝被监视着的视线。


         “卫庄兄?”

         张良猛地坐起了身,只穿着单薄的里衣便冲进了院内,“是你吧?”

         “先前的人也是你派来的?”

         儒生一句句质问着,换不回一声应答。张良拉了拉领口,顶着风努力寻找熟悉的身影。质问一声声弱了下去,质问的人也瑟缩在风里。

         

          甫一打开房门,连帷幔上的花影也不见了。诸多不顺心的琐事交织在一起,明明都是无关紧要的,张良却少见的难过起来,双手抱在膝盖上,缩成了一团。

        

         他的手指忽然触到了温热,粗糙的皮肤摩擦着他歪扭的绑带,蹭的有些痒。

         “石楠行气活血,你这样摆在房间里,又这样捂着伤口,不知道要多少日才能结痂。”低沉的声音一出现便是责备,张良惊喜地抬起头,果然是熟悉的面孔。而后不由分说地被拆取了绷带,让伤口见了风。

        张良有些委屈地抽回了手,“这么久都没有都消息,庄兄不觉得过分吗?”

       卫庄坐在他的跟前,顺手带上了门,隔绝了夜里的风。

       “让你以为我死了,也是算好事。”高大的身影沉默了片刻,言语无情又温柔,“这里不是很好?”

       儒生有些偏执地将手探入他的胸前,采下来的花已经被袍子压作一层薄得可怜的纸。

        “儒家很好,淮阳也很好。”张良揉开已经蔫了的花,敷在自己的伤口上一些,“可秦王的野心不止于此,战火迟早会烧到这里。”他痛得抽了一口冷气,重新流浪的剑客拾起他的手,而后嫌弃地衔起那些花,轻轻吻了上去。

        “何况我们不属于这里。”儒生顺势婆娑着他的眉骨,说道,“我们。”


      Fin.

   


据说石楠花的气味就是JingYe的味道,据说新郑有很多石楠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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