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inalem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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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四）

    祭祀算不得能随便死一些的芝麻官，更何况是主持未央宫的祭祀。韩信到底没有傻到守在尸身旁，不知托了谁报的官，直接告了留侯府。长安县的知府是个守旧的人，但相国府上传回一句轻飘飘地“死了便死了吧”，叫知县生出了怯懦来。既不能押解了留侯府的人，又犹豫着不敢隐瞒，索性想了个折中的法子：画地为牢，限制着卫庄不能离开留侯府，再派些官兵在府外把手；何况眼下侯爷多半时间都是不清醒的，便是醒了过来登门问责，县府未曾押解了人，也好搪塞过。

　　卫庄倒是不在意这些尘世间的束缚，秦律下尚能纵横江湖的人，自然不乏处事的手段。韩信那日略微挪动了尸首，他才看清尚在沉睡中的灵魂上并无伤痕，看似致命的伤该是死后才刺入，恰逢他踏出梦境的那一瞬。

    他想这总不该是巧合。

    他将右手的食指与中指紧紧并拢，贴在唇边轻轻一吻，晶莹的光芒自腕间萦绕盘旋着探寻向前，随着他的指尖落在榻上人的额头。此间距鲨齿近乎半个时辰的脚程，当中又隔了诸多王侯府邸，再紧密的联系，也该断了干净。可他还能感到体内源源不断涌出的力量，轻盈又饱含着鲜活的朝气。

    相守半生的人正在床榻上挣扎，卫庄无暇深思，已催动体内的力量悉数流出。人生须臾一瞬，一个已经逝去已久的人，在近乎偏执地拯救着即将奔向到达终点的人，而他未想过这一场名为生命的旅行尽头究竟在哪里。

　　“出来吧。”卫庄拈了诀收了势，转身望向曾经久居的树下。梦中的那个人又出现在他的眼前。“你杀了他？”

　　来人没有杀气，卫庄依旧保持长久以来的习惯，谨慎地守在门前质询，来人散发着一种熟悉的且令人不适的感觉。而那人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他笑了起来，一阵腐朽的气息随风传来，那人的面容也逐渐开始凋零，而后忽然向他袭来。

　　卫庄捏了个诀，手中虽无剑，仍是架出了横贯八方的剑气来，配合着主殿的布下的符咒，霎时显出了一道金光。

　　却仍没能拦住来人。

　　那人停在张良的榻后，缓缓俯下身。

　　“真是香甜的气息，”沙哑的声音难辨雌雄，更不知在说些什么。卫庄下意识地激起了附着在张良周身的力量，空气旋出一座圆墙，隔绝着不速之客，片刻的阻拦足以让卫庄抱出了张良。再转身之时，又与那人拉开了一段距离。

　　“放心，我不会动你的人。”那人懒散着说，“我要的人不是他。”

　　“足下是?”

　　卫庄气势撑得十足，加之生前是顶尖的剑客，若非刚失了许多力量，想必单凭剑气便足以拦下入侵者，而眼下总要有权衡之法。片刻的思量过后，他退至院中央，身后是那一座灵气交汇的水缸。

　　“我是谁重要吗？我们生前又没见过。”

　　卫庄的瞳孔骤然放大，猛地抱紧了怀中人。他忽然意识到了这种熟悉的感觉源自何处，正是自他身上早已淡去的死亡的气息。

　　那人轻跳上房顶，站在夕阳里盯着他看。“你我各不相干，莫要来管闲事。”

　　“你已经死了？”卫庄依旧拖着绵长的尾音，听不出难以置信的疑惑来。

　　“呵，你怕是糊涂了吧。”那人转身离开，院落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气。

　　遗留下的人理清了所有与他无关的事，却仍不知如何解开过往的心结。——他想那大概是他亲手种下的心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