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inalem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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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

　　子不语怪力乱神，先师久不复梦见周公，曰衰矣。可见梦境并非全然与现实脱节，由心而起，是故造梦之人须凝神静气，以观其形。

　　卫庄已是格外小心，生怕一个差池误引歧途，由现世入梦却总是急了些，不欲人知的事隐瞒起来总要多谢气力。他也不是没有私心，只是能少一分麻烦便少一分，所以他几乎不曾注意过，自己的梦境之中竟还有另一位掌控者，直到那场雨浇灭了新郑的火，他方才发现那座城并不是他记忆中的新郑。

　　都城的夜里再寂静，也总会有一方歌舞升平之地，权贵无论何时何地与世隔绝皆非难事，紫兰轩自然是属于华灯下奏着靡靡之音的一员。前线一路打一路退，难民一路逃一路散，遍地流离的死伤蜂拥而至，终是无法再叫任何人无事。韩王安交了降书，秦王便索了国印，将韩国士族贵胄悉数迁往咸阳城。如能到此为止，新郑尚不至于沦为人间地狱。

　　前线将士虽多为姬无夜旧部，自卫庄掌了符，连横之势已成，等待楚军援军的人亦不再少数，未料上将军下狱的旨意传来，主帅被王上押解以示诚意，最后一丝幻想竟是被韩王亲自打破。愤怒和不甘霎时间掩盖了绝望，群龙无首的将士们决意誓死守城。

　　这大概是天意。

　　秦军见韩军毫无降意，自以为韩王诈降，索性以火矢攻城，围困了四方城门，尚未来的及出逃的权贵与贫民变得同样狼狈，所有人都被困死在这座城内。本以围城的洧水为最后一道屏障，反束缚了所有求生的可能。加之粮仓被毁，新郑撑也撑不了几日。秦军不急于接管已在掌控之中的城池，放任混乱和无序蔓延四散。从火海中爬出的卫庄清晰地记得，每一扇门房前高悬的降旗，还有满街的草席。道听途说之人纵然能描绘其中十之八九，总会有细节会在口耳相传中遗漏，比如紫兰轩门前那杆自始至终都不曾挂起的旗。

　　卫庄突然想起自己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到那根木杆，哪怕他已经在心里勾勒着它半腐朽的模样。场景随着他脑海中的思绪变换，他却改变不了那些物件的样子，只因他不是梦境的主人——这是卫庄自典籍中读到的，真假尚不可知。

　　“除了你还有谁？”卫庄手上一用力，指间下泛了些紫红色，那人被他掐得有些喘不过气来，连面上也染了些青紫色。“别...别...”天师拼命掰开他的手指，为自己争得一丝喘息的机会，“这里...好歹也算是官府...待会...有人...”

　　卫庄并不信他的说辞，架着人移到一旁不起眼的角落里松了手，仍是威胁的姿态。耐心于他而言是件奢侈的宝物，几乎不会展现给不在意的人看。“以形化境，每一步都是按你的方法，绝无差池。”

　　“你就这么肯定？”那人犹疑了片刻，手还萎缩着抚在自己的脖颈上。“不如我随你一同看看？”

　　“好让你把我困在梦里吗？”卫庄冷笑着一抹唇，抬手的瞬间已将那人左手上的纸符燃尽。“如果我没记错...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就是来捉我的？”

　　“怎么可能!”那人连忙摆了摆手，尴尬地咧开了嘴。“领大人的命而已，你也说了我是这城里唯一的术士...”

　　“呵...那走吧。”卫庄挽剑圈出了一个圆，又将鲨齿插在正中央，那人一踏入就已消失不见。卫庄四下环顾着，随后踏入了圆中。他不是鲁莽的人，但唯独在这件事上一再妥协，他别无选择。

　　白光乍现，他从另一个世界出现的瞬间，眼见一道剑光朝他劈来。卫庄侧身闪避开，而那柄剑的主人想也不想地朝着天师刺了过去，利落地穿胸而过，等他再架剑去拦，已经来不及了。

      这柄剑和它的主人，他全都不认识。

　　糟了。

　　卫庄下意识皱起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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